何小伟：保险公司是比银行更好的风险管理者吗？

    就在美国国会酝酿着如何加强和完善金融体系监管的时候，利益相关者们也开始了对政策制定者的游说活动。不久之前，美国保险信息协会（Insurance Information Institute）的主席罗伯特・哈特维格（Robert P. Hartwig）抛出独特观点：“保险公司是比银行更好的风险管理者（Insurers beat bankers as risk managers）”。哈特维格先生希望政策制定者们能够看到保险公司（他这里主要是指财产和意外险公司）与银行在风险管理能力上的区别，从而避免对保险行业实施过于严厉的监管。
    哈特维格先生提到，这次金融危机的爆发给美国的银行业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如今已造成多家银行破产，其中包括历史上破产规模最大的华盛顿互助银行。然而，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尽管今年美国保险业经历了数次巨灾事件，但是却只有很少的保险公司发生破产。哈特维格先生还认为，虽然AIG作为一家保险企业在此次危机中陷入困境而不得不向政府求助，但是我们需要看到，AIG的问题并不是出在保险业务本身，而是出在其旗下金融产品子公司为次级债券提供的信用违约掉期合约(CDS)，政府最终对AIG进行救助只是因为AIG在整个经济体系中的地位太重要了。
    的确，此次金融危机给美国银行带来的冲击远大于对保险公司的冲击，这可以从最新的发展态势中得到印证。据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统计，2008年第一季度美国银行业“问题银行”的数目为90家，到第二季度增加到117家，而最新第三季的数据已经提升到171家，比第一季度增加了一倍还多。与此同时，2008年第三季度美国银行业全行业的净收入仅为17亿美元，较2007年同期的287亿美元下降了94%。从美国保险业的情况来看，虽然不少保险公司大幅调低利润预期，并且一些寿险公司正在积极寻求注资，但是整个行业尚未出现明显的偿付危机。
    银行真应该检讨自身的问题吗？答案无疑是肯定的。重新审视本次金融危机爆发的历程，我们会发现银行在风险管理环节上的不足，在很大程度上为危机的爆发埋下了隐患。2001年之后，在宽松的货币政策刺激下，美国的房贷利率不断下降，房市也持续繁荣，包括银行在内的房贷机构在利益驱使下，盲目降低贷款条件，开始向一些信用等级较低的借款人推出次级抵押贷款。为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抢占市场，一些贷款机构甚至推出了“不查收入，不查工作，不查资产”的次级贷款，贷款人几乎无须提供任何有关偿还能力的证明就能购买房屋。据统计，从1999年到2006年，美国的次级抵押贷款规模从1600亿美元增加到6000亿美元，但是另一方面，美国的优惠抵押贷款利率与次级抵押贷款的利率之差却从2001年的280个基点降到了2007年的130个基点。在这种激进的信贷扩张政策下，银行等贷款机构积累了大量信贷风险。此后随着投资银行、信托机构和评级机构等将次级抵押贷款打包变成资本市场上的投资品，次级贷款中的风险也开始从贷款机构扩散到整个资本市场。所以当2004年美国出现信贷紧缩、房市降温等不利事件时，次级贷款的违约率迅速上升，并开始迅速升级和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金融危机。因此，盘点此次金融危机的爆发原因，银行难辞其咎。
    然而，银行破产数量远多于保险公司的事实以及银行在次贷危机中所暴露的风险管理问题，真能说明“保险公司是比银行更好的风险管理者”吗？
    如果我们考虑到哈特维格先生的身份和他道出这番话的背景，这一观点或许并无不妥，因为这或多或少会让政策制定者们看到保险公司与银行在风险管理上所存在的差异，从而在监管政策改革时能够区别对待。
    然而，如果我们跳出此次金融危机，转而考察保险公司和银行在一般意义上的风险管理能力高低，那么这种比较难免就显得草率了。众所周知，保险公司与银行虽然都是金融体系的重要支柱，但是二者却有着明显的区别。这种区别不仅反映在它们在经济体系中发挥着不同的作用，同样也反映在它们风险管理对象上存在着差异。就一般情况而言，保险公司所管理的主要是承保风险和投资风险，而银行所管理的主要是信用风险、市场风险和操作风险。尽管二者的风险管理对象存在着交叉之处，但是二者之间的区别也难以抹杀。因此，在风险管理对象不同的情况下，将保险公司与银行的风险管理能力进行比较，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这就好比让一名短跑运动员与一名竞走运动员比竞技速度，虽然同属于径赛项目，但是这种比较并不合乎情理。
    事实上，此次金融危机对银行和保险公司冲击程度的区别也正是二者管理不同风险的结果。作为次贷危机链条上的重要参与者，银行在危机中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这些损失不仅包括银行部分贷款业务断供的损失，而且还包括银行投资于次贷衍生品的损失。此外，对于有些银行来说，它们还必须承担相关联的信托机构所面临的巨额损失。相比而言，保险公司作为金融市场上的机构投资者，它们的损失更多地体现在购买次贷衍生品的投资损失上（AIG例外），虽然这些损失也创下历史新高，但是比银行的损失相对要小，同时由于保险公司的承保业务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因此保险公司在大体上还能够独善其身。
    其实，保险公司和银行的风险管理能力孰高孰低，这并不重要。把份内的事情做好，恐怕才是最重要的。

2008-12-17